作為A股上市公司雛鷹農牧（TRUEIN AGRO-PASTORAL）（002477）3年（2010年-2013年）的顧問，作為雛鷹農牧董事長侯建芳先生12年的密友及6年的私人顧問，在雛鷹農牧退出A股市場的最后一天,，為其惋惜的同時探討雛鷹退市背后的真相。

危機爆發(fā)

雛鷹農牧的第一次危機爆發(fā)于2018年6月14日網(wǎng)絡上盛傳的一篇文章——“獨家重磅｜萬字長文強烈質疑雛鷹農牧涉嫌嚴重財務舞弊”,，雛鷹的困境被這篇文章暴露無遺，一時間雛鷹股票下跌,、銀行停貸,、現(xiàn)金流異常緊張,。

第二次是“豬餓死”輿論危機，2019年年初爆發(fā)了雛鷹農牧“豬餓死事件”,。雛鷹事件危機之重,，由于缺錢買飼料而導致豬被餓死，社會輿論涌向侯建芳先生本人,，殃及股票市場一路狂跌,。

第三次危機接踵而來，2019年3月18日雛鷹農牧晚間公告收到中國證券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調查通知書》,，從而雛鷹農牧變成了“ST雛鷹”,，被冠以“有退市風險之警告�,！�

第四次危機是2019年6月25日,，天不遂人愿，在雛鷹農牧債務重組的關鍵時刻,，侯建芳先生因膽結石手術住院治療，就在住院的前一天晚上,，我與侯建芳先生促膝長談4小時后已是深夜,，看到他面色不好，為了不打擾他休息,，我便獨自一人悄悄出去吃飯,，后來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執(zhí)意要陪我吃個宵夜,。

從第一次危機走到今天,，一年時間里從天時、地利,、人和等各種因素都朝著不利于雛鷹的方向發(fā)展,，雛鷹農牧的退市已然成為大概率事件。

危機迷霧

自雛鷹農牧發(fā)生危機以來,，輿論發(fā)酵中有利于雛鷹的文章很少,，幾乎是墻倒眾人推一般的潮水，歸納總結有以下幾種批評意見：

① 不務正業(yè)搞電競

據(jù)說2014年侯建芳先生出巨資支持兒子侯閣亭搞電競,，這種說法在網(wǎng)絡上相傳甚廣,。真實的情況恰恰相反，反而是侯閣亭在其父親遇到危機時賣掉自己的電競公司去填雛鷹的坑,。而侯閣亭在創(chuàng)業(yè)時,，侯建芳先生只給了他100萬，還算是借款,，后來最多投資了一千萬,，而且投資給了一家子公司,。當時我經歷并見證了這一切，網(wǎng)上所言不實,。這本來是一個富爸爸教育孩子創(chuàng)業(yè)成功的經典案例,，如今卻被塑造成了反面典型。我認為一個成熟的理性社會應該把家事和公事分開,，不要趁一個人陷入危機時把他的家務事無限放大摻和進來,。

② 不務正業(yè)重金造豬舍

網(wǎng)絡輿論普遍的批評意見是質疑雛鷹農牧的3.0模式：5億元的豬住著42億元的房子，一家以豬肉為主營業(yè)務的公司,，不好好養(yǎng)豬卻建了大量的豬圈,，令人匪夷所思。乍看這個批評意見是對的,，雛鷹面臨100多億債務的根源就是和銀行,、合作社合作借助金融杠桿大舉擴張豬舍，從而造成負債率過高的今日局面,。其實網(wǎng)絡上所言屬實,，但結論不妥。

在中國A股農業(yè)股中,，有兩種最具代表性的發(fā)展模式,，分別是牧原股份的自養(yǎng)模式和溫氏養(yǎng)殖的“農戶+基地”合作模式。雛鷹走的路線比較接近溫氏模式,，與溫氏不同的是,，在溫氏模式中基地建設需要農戶出一部分資金，雛鷹模式則是農戶不需要出資,，基地建設完全由公司承擔,。雛鷹之所以推出3.0模式，其核心目的是既要吸收牧原模式對產品質量的完全控制之優(yōu)點,，又要汲取溫氏養(yǎng)殖規(guī)模發(fā)展快之經驗,。雖然雛鷹的探索暫時以失敗而收場，但是熟悉農業(yè)的專業(yè)人士都知道,，雛鷹農牧的模式的確符合當今時代發(fā)展的趨勢,。

③ 不務實際極限擴張

這一條意見也值得推敲，不一定正確,。從擴張速度上看,，A股養(yǎng)豬小能手非牧原股份莫屬。2014年,，牧原股份生豬出欄191.9萬頭,，2018年就達到了1101.1萬頭，是行業(yè)第三名的兩倍。同為養(yǎng)豬股,，同樣采取極限擴張,，牧原股份不僅沒有把豬餓死，今天的動態(tài)市盈率高達1000倍,，為什么呢,？這是因為“豬周期”原理的存在使然，所有的養(yǎng)豬企業(yè)都預感到2019年豬周期的結束,，豬價上漲是趨勢,，為趕上大利好市場，2016年至2018年,，是大企業(yè)極限擴張的大好時期,。雛鷹也不例外，只不過雛鷹在市場利好前倒下了而已,。

以上三條罪狀均不是根本原因,，那么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呢？別急,，讓我慢慢講述,。

獨特視角

自雛鷹危機爆發(fā)以來，作為侯建芳先生的老朋友,，我曾奮不顧身去幫助雛鷹也是出于對于侯建芳先生為人寬厚夠朋友的回報,。出生于俠義忠士的河北籍，我曾在2018年6月份的某論壇上臨危受命,，以“你和貴族之間只差一根火腿”為題登臺演講為雛鷹招商，現(xiàn)場成交4000萬助力雛鷹解困,。

然而,，這區(qū)區(qū)幾千萬元對于雛鷹180億的巨額債務只是杯水車薪。2019年 2 月4 日,，發(fā)表署名文章《豬被餓死了,，侯建芳在打一副什么樣的牌》正向引導輿論，無奈被網(wǎng)絡巨量負面輿論淹沒,。2019年2月24日,，我暫停自己公司的經營，全力以赴投入到侯建芳先生個人投資的培訓公司任職至6月24日結束,。我所做的一切被別人理解為不計代價的傻事兒,，雖然受過一些屈辱但我依然在堅持，直到侯建芳先生說出不需要我,，才從公司離開,。我始終堅信，這個社會上比金錢更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品質。在墻倒眾人推的時候給別人一點溫暖,，教育后人做人的道理,。

正是由于我與侯建芳先生的密切關系，我才擁有了觀察侯建芳先生及雛鷹發(fā)展過程的獨特視角,�,；氐街i題的本質上來，為什么作為“中國養(yǎng)豬第一股”的雛鷹農牧會觸發(fā)今日退市的地步,？侯建芳給出的答案是由于他自己過度自信造成的,，本人持保留意見。

用以下五力模型來給侯建芳先生打分,，你會打多少分,？五力是一個上市公司董事長必須具備的五種力量：洞察力、判斷力,、經營力,、管理力和決策力。

在我看來,，侯建芳先生在洞察力,、判斷力和經營力上可以打滿分，他設計的商業(yè)模式幾乎堪稱完美,，他對商業(yè)機會的捕捉能力很強,，他還能洞察并預判一個行業(yè)的走勢，哪怕他不熟悉的行業(yè)他也能直觸商業(yè)本質,。但是在決策力與管理力方面,，我會給他打低分，畢竟人不是完美的,，一方面超強時,，另一方面則超弱。

① 管理不善導致養(yǎng)殖成本過高 

與溫氏,、牧原相比,，雛鷹農牧的養(yǎng)殖成本一直處于高位。

對于成本為什么過高,，長期以來侯建芳先生認為是發(fā)展過快帶來的融資成本較高,、豬瘟等因素造成的。難道溫氏,、牧原不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嗎,？顯然侯建芳先生對問題采用了避重就輕的態(tài)度，他至今也沒有意識到他的管理力之差,。在我和他單獨面晤,，提出雛鷹管理太差時，總是遭遇他無情的反駁：“算了吧，你自己管理的好嗎,？我對你的了解比對我自己的了解還透,，先管好你自己吧�,！蔽页姓J我不是一個管理學家,，但是就連我這個營銷人都能看出來是管理出現(xiàn)了大問題，可見雛鷹的管理問題有多嚴重,。

侯建芳先生管理中最大的問題是用人,，看人不準是他一貫的缺點，在雛鷹上市以來用的高級管理人員中很少用對人,。用人失察,、用人失誤才是問題的根本。由于用人不當,，高管團隊不給力,，才導致侯建芳先生總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當然這其中還有性格上的原因,，侯建芳先生不善于拒絕別人,，由于他內心善良，即使發(fā)現(xiàn)某些高管不適合他們的崗位,，也不好意思攆對方走,。

② 獨斷專行與優(yōu)柔寡斷的兩面性

由于他身旁的高管多是順從他的旨意，才導致他一個人的專斷,，投資失誤在所難免,。但你要說他總是一個人時時處處獨斷專行也不妥，在有些重大問題或危機爆發(fā)前的下屬請示匯報時,，他卻表現(xiàn)出優(yōu)柔寡斷的一面,，自去年6月危機爆發(fā)以來，債務重組進展太慢就是一個證明,。

③ 誰來監(jiān)管野心？

貪婪乃人之本性,，上市公司的董事會更加野心勃勃,。當能力小于夢想時，叫雄心,；當能力大于夢想時,，叫野心。然而,，誰來監(jiān)管他們的野心呢,？ 野心太大，也是雛鷹的潛在風險。2019年4月25日,，雛鷹發(fā)布的2019年第一季度財報顯示,，截止3月31日，*ST雛鷹總資產196.4億元,，總負債182億,，其中已逾期債務超40億元，資產負債率高達92.68%,。而早在2018年就已經產生資金鏈斷裂的危機,。更早的潛在危機早在2017年已經潛伏，如果A股市場的監(jiān)督機構提前在2017年預防,，對雛鷹的狂飆猛進踩剎車,，今天的雛鷹也不會退市，直接影響了18萬戶股民的投資,。A股市場監(jiān)管體系的設計應該更加嚴格,、更加科學一些，比如目前主要靠企業(yè)自查問題和審計機構的發(fā)布,，然而,，僅僅是財務數(shù)據(jù)指標的評估是無法完整在反映一家上市公司的全貌。建議今后有關監(jiān)管機構在“ST”（Special Treatment,，有退市風險提示）之前,，對一些有問題的上市公司用“PT”（Problem Tips,有潛在問題提示）提前預警。 

具備以上問題的任何一條,，監(jiān)管機構都應該出手給A股上市公司戴上“PT”的帽子,。假如2016年—2017年給雛鷹戴上“PT”的帽子，起到警醒它的作用,，金融機構也不會給雛鷹那么多授信,，金融杠桿的負作用會大大減弱。 怎樣才能實施“PT計劃”呢,？本人斗膽提出一個設想,，A股監(jiān)督機構成立“PT商學院”，要求所有A股上市公司每年交納100萬會費,，“PT商學院”由國內外頂尖管理學家,、營銷專家、法律專家和防風險專家組成,。每年對所有A股上市公司進行多維度評估,，向股民提交潛在問題的報告，對有潛在問題的上市公司的董事會成員進行集中培訓教育,，把風險控制在早期階段,。 

十五年前,，本人就開始研究問題企業(yè)的市場風險，著有《企業(yè)的13種死法》,，現(xiàn)在著有70萬字的《移動營銷管理》（Mobile Marketing Management）中英文版 ,。29年的市場經驗，使本人對問題企業(yè)有深刻的認知,。但愿今天A股市場股價接近一元的企業(yè),，通過“雛鷹事件”自查自知，避免重蹈覆轍,。截止到2019年7月30日,，滬深兩市當中，股票價格低于2元的準仙股數(shù)量已經達到60家,，而低于1.5元的就占了20家,，且大部分是ST股票。

之所以如此痛心揭示侯建芳先生的短處,，是對退市后的雛鷹依然抱有很大希望,，因為龐大的資產豬舍還在，市場需求旺盛,，政府支持產業(yè),，還有再也不用為A股保級而費心了，可以把全部精力用到經營管理上來,。

三大建議

① 采用鷹的重生

要么讓管理層認真檢討,，改過自新；要么撤換管理層啟用新面孔,。把對歷史有過貢獻的功臣,，列為企業(yè)顧問委員會，繼續(xù)發(fā)揮余熱,，而采用新班子,，招募更有才華的人來重振旗鼓，畢竟一個時代結束了,，一個新的時代需要新人高手治理公司,。

② 改組董事會

把善于提反對意見的人吸收進來，并且采用一票否決制,，制約個人的專斷獨行,，讓決策無失誤，成為雛鷹再回到A股市場的法寶,。

③ 專心專注于養(yǎng)豬行業(yè)，把企業(yè)投資減法做到底

只要專心專注并認真汲取教訓,，以候建芳先生的能力與雛鷹扎實的基本盤,，雛鷹有望再生,，而且會活得更好。

謙虛,、低調,、時刻保持讓能力大于欲望，是中國民營企業(yè)持續(xù)成功的關鍵,。

　　　　　　　　　　　　　　　　　 ——本文寫于2019年8月1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