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招標,，大都是披著華麗外衣的幌子,。它就象一塊早已分好的肉，局內人都能分得屬于各自的一塊,，而作為局外人,，無論怎么垂涎,，也只有艷羨的份兒,。

春水市的這次招標，也是同樣的所謂程序和規(guī)則,。招標結束，在所有中標的單位當中,，趙二寬的康民公司份額最大,，這也圓了他的心愿，苦楝花所在的宏盛公司也占了一部分,，并且,，在尤北京的協(xié)調下，原本難進的幾家醫(yī)院也進去了,，這表現(xiàn)出在有些領域辦事,，關系與權力大于一切的現(xiàn)實，可這些良好結果的實現(xiàn),，卻并沒有讓苦楝花感到由衷的高興,，相反，她從心底對所有這些都產(chǎn)生了一種厭倦,，甚至是厭惡,，她突然有一種想離開這個行業(yè)的念頭。

可除了做銷售,，她還能做什么呢,？很多時候，她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是繼續(xù)從事醫(yī)療產(chǎn)品的銷售,？還是自己單獨做點事情？如果是自己做,，做什么好呢,？這其實是一個有關創(chuàng)業(yè)的話題，想到這些,，她頭腦里甚至還產(chǎn)生一絲絲的興奮,，可做什么好呢？她很糾結,。

真正讓苦楝花下定決心辭職,，以徹底離開醫(yī)療行業(yè)的，是這次回南都之前,，尤北京給他的電話,，他也許有意無意的給她暗示，讓她向公司給他申請好處,，說這次幫了公司很大的忙,，這讓她感覺生意場上,，是沒有同窗情可言的，她骨子里有些看不起他,，可很多東西,，她又不能改變，她決意遠離它,。

她給張勇電話,，征詢他的意見，可他一聽,，就楞了,，“什么？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你一個女孩子,，怎么想創(chuàng)業(yè)？你以為創(chuàng)業(yè)象喝涼水,，你知道現(xiàn)在的我不,，比剛畢業(yè)時，瘦了整整10多斤,，勸你還是老老實實上班吧,，不用操那么多心�,！�

“可我實在不喜歡現(xiàn)在的工作了,，干我們這行，到處都是溜須拍馬,、阿諛奉承,，還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潛規(guī)則，我想自己干個別的,，哪怕是擺個地攤,，憑自己的能力，也能養(yǎng)活自己,�,！彼�有點氣憤難平，尤其是一想起來趙二寬和尤北京,，她的心里就象堵了什么東西,，可當著老同學，她又感覺沒法說,。

“那你想做什么,？要不，跟我一起來搞養(yǎng)殖吧,，哈哈,�,！睆堄码娫捓锿蝗恍ζ饋恚�這倒讓苦楝花感覺一下子放松了,。

“做什么,？我還在想呢！呵呵,�,！彼�一下子迷茫起來，辭了職,，她能做什么呢？她不想與張勇一起做,，最起碼她感覺現(xiàn)在還不合適,，她想有自己的事業(yè)，一個自己喜歡,，自己能做的事業(yè),，也許開頭會難些，但最起碼,，能給她帶來很大的希望,，人，不都是生活在希望當中的嗎,？

“這樣吧,，楝花，你有空了,，先去調研一下吧,，不過，這件事情,，你可要慎重,！”張勇象大哥哥一樣囑咐楝花。

“知道啦,，這個建議好,，等我從南都回來，就先考察一下,，到時我會請教你的啊,。”苦楝花回應著,，她心底有一種暖暖的感覺,。

在回南都的火車上，苦楝花一路都在思考,，她在想,，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她對藥品、醫(yī)療器械很熟悉,，也許做這些沒太大的風險,，可她實在不喜歡這一行了，可其他領域,，又有什么生意可做呢,？

四月末的北方，已經(jīng)是草長鶯飛的季節(jié)了,。天空格外的清澈,，路邊土縫里的野草，斜著身子拼命瘋長,，路旁遠處的楊樹,，葉片也慢慢長圓了，風從遠處吹來,，刮得葉子呼啦啦作響,，陽光中，已經(jīng)有一些燥熱了,，直直的光亮照下來,，讓人有一種刺眼的眩暈感。

張勇的養(yǎng)殖公司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了,，一排排的雞舍整齊有序,，招聘的人員也都很規(guī)范地穿著白大褂，雞舍里撲棱著翅膀,，咯咯噠叫的雞群,，則是他心中的希望。

實際上,，他幾乎已經(jīng)成為一個養(yǎng)殖專家了,，整天跟雞子打交道，身上都是它們的味道,，不過,，他愛這項事業(yè)，他甚至喜歡跟它們在一起,，他感覺它們的叫聲就象交響樂團奏出的音樂一樣悅耳,，他甚至能夠聽懂它們的“話語”，每次雞子出籠的時候,，他都有點不舍,，他把它們看作他的“孩子”，他看著它們一點點長大，然后離開這個“家”,。

可市場行情總不盡如人意,，不是飼料價格上漲，就是出欄時正趕上低價,，不過,，教訓好像都是花錢買來的，在跌跌撞撞中,，摸著石頭過河的他多少也摸出點門道來了,。

比如，與其他同行錯開出欄日期,，根據(jù)飯店老板提議,，將自己家河堤旁一片廢棄的菜地圈起來，每天將雞子趕到樹上去,，讓雞飛起來,，據(jù)說這樣的雞肉味道鮮美、勁道,，有嚼頭,，等同于土雞,，當然,，價格也上去了。就這樣,，半路出家的他,，竟然也成了養(yǎng)殖方面的行家里手，當然,，他現(xiàn)在也算的上是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小老板了,。

這樣盤算下來，從創(chuàng)辦至今,，竟也有幾十萬進賬,，這中間，他還了苦楝花的五萬元,，同時,，也拿出幾萬塊，把村口那條柏油馬路給接進了村里,，這件事,，在村里成了重大新聞，誰也沒有想過,，一個有點殘疾而當初都不看好的小伙子,，竟然給村里辦了一件大好事，村長想給他在村口立塊碑，被他婉言謝絕了,，“我是村里的孩子,，為村里做點事，是應該的,，年紀輕輕,，立碑，這可折壽啊,，不用了,，謝謝鄉(xiāng)親們的好意！”

他的雞蛋,，大都是賣給一些二道販子,，這些販子再賣給一些糧油店、飯店或一些集市攤點,，雖然,，他掙的少些，但也省心,，突然,，他頭腦中靈光一閃，“干嘛不讓楝花做副產(chǎn)品總代理呢,，負責雞蛋等產(chǎn)品的銷售,，這也算給她一個創(chuàng)業(yè)的機會，跟她在一起,，他也能照看她,，他一下子高興起來。

但當他給苦楝花電話,，告訴他的想法時,，電話那端的苦楝花卻沉默了，他不知道,，此時身在南都宏盛公司的苦楝花正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楝花，怎么突然提出離職呢,？你可是公司的老人,，公司發(fā)展不錯的嘛，你以后上升的空間還很大,�,！鄙聿谋纫郧懊黠@肥胖的周總好言勸慰她。

“是啊,，老同學,，你這是怎么了？公司的業(yè)務現(xiàn)在蒸蒸日上，你卻提出來要走,，公司,，包括周總對你多信任啊�,！眲㈧o實在想不出來她要離開的理由,。

“現(xiàn)在，我的年齡也不小了,，想回到父親身邊,，成家，在家鄉(xiāng)找個工作做,，不可能一直漂下去的,，感謝公司對我的培養(yǎng)，劉靜現(xiàn)在也能獨當一面了,，我也想回去了,。”苦楝花微笑著,，其實,，她的內心也很矛盾。一是在公司工作了這么久,，她是有感情的,，二是她確實還沒想好自己要做什么，這不符合“騎著馬找馬”的原則,，況且,，經(jīng)過劉靜申請,，公司前不久才給她漲了一級工資,。

可做什么事情不冒險呢，老話不是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不邁出第一步,，怎么會有第二步，況且,，她還是有些經(jīng)濟基礎的,，不至于一辭職，馬上就沒有飯吃,，她實在是不想繼續(xù)再做下去了,，她想趕快離開。

當然,，此時的苦楝花不會知道,，在醫(yī)療領域，如果不從職業(yè)道德以及體制上，比如以藥養(yǎng)醫(yī)等方面查找原因,，行業(yè)的腐敗與墮落是無法根治的,。

而張勇的電話，猶如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當然,，他的建議，也開闊了她的思維,，讓她更活躍地思考到底做些什么好,？

那晚，深知挽留無望的宏盛公司的周總,、劉靜以及其他銷售經(jīng)理,，一起給苦楝花送行。酒桌上,，很少喝酒的苦楝花也破例喝了幾杯白酒,，辛辣的酒味嗆得她直流眼淚，那一刻,，她有一種悲愴的感覺,，因為她知道，從此之后,，她要走上另一條充滿艱險的未知征途,。

“楝花，我很欣賞你的正直,、執(zhí)著,、智慧，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缺乏一個做商人應該具備的一些東西,，比如，狡詐,、圓滑等等,，所以，你不適合經(jīng)商,，建議你還是在你家鄉(xiāng)尋個工作做一做,，再找個老公，過個舒服日子,，就不錯啦,。”周總看著神情有些迷惑但又有些堅定的苦楝花,，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短處,。

“謝謝周總給我指出來,，我會認真考慮的�,！�

“老同學,，你會為你的選擇后悔的，自己創(chuàng)業(yè),，可不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你又是一個女孩子家，勸你再慎重考慮一下,，別沖動,。”劉靜戳了一下苦楝花的胳膊,，想讓她改變主意,。

“謝謝劉靜，我主意已定,，我會努力的,，你也好好干吧�,！�

那晚,，喝了酒的他們談了很多，談過去的很多往事,，談以前開拓市場的艱辛和樂趣,，談周總對她們的支持，甚至,，她倆還談起在大學時的點點滴滴,，還有趙二寬以及尤北京現(xiàn)在的發(fā)展，以及人情世故等等,。

夜深了,，苦楝花回到宿舍，看著曾經(jīng)熟悉的一切,，她內心五味雜陳,，她知道,，她要給南都告別了,，也要給宏盛公司告別了，雖然,，她有些不舍,，可她清楚地知道，她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她必須要向前走,，以后,，她將再沒有任何的外部依靠，一切都要靠自己,，想到這些,，她禁不住潸然淚下。

躺在床上,，看著黑乎乎的天花板,，她碾轉難眠，這一晚,，好漫長,，好漫長，她似睡還醒,，她在等待著新一天的到來,，一個期盼著的希望的明天。